2.
「是吗,我们就是这么活着的吗?」
虽然头脑一热就接下了这个孩子的要求,不过冷静下来思考果然还是有点困难过头了吧?
涅西亚一面收拢着干柴,一面偷偷地看向正坐在湖边踢水的斗篷少女。
莉绨丝也是,突然就变得无比冷淡,真是的,感觉事情好像大条起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叹息了一声。
「汝为何叹息呢?」
坐在湖边的米尔修斯突然转过头,裸足在湖水中带起的片片涟漪还没有平静,那深紫色的眼眸却已经紧紧地盯住叹息的他,让在湖边正在试图点燃篝火的年轻教皇显得稍微有些紧张。
「啊…你能听见别人的心里话么?」
少女无声的摇了摇头,随即用右手抓住了帽檐,「并不是那样…我在想,你…汝一定后悔了吧?」
「啊哈哈——话说回来,明明就是会用你这个单字,为什么一定要特意换成汝这种生僻而且充满距离感的称呼呢?」教皇含糊不清的支应几声试图转移话题。
米尔修斯一愣。
「…汝后悔了。」
她轻声道,「如果你现在离开,某也不会怪汝,毕竟汝比汝看起来要累的许多,那个坐在马车里的女孩子也很让汝头痛吧?」
涅西亚没有回应,他苦笑两声,然后带着犹豫的看向了马车那个方向,那里面某个正闹别扭的歌姬小姐正偷偷通过撩起的马车帘窥视着这边——注意到他投过去的目光之后,立刻用力的闭上了那一道缝隙。
「莉绨丝…也不算麻烦吧?」他抓了抓头,然后用着相当不确定的口吻说道。
「她喜欢汝。」
「嗯!不要突然直截了当的挑明啊…嘛…算了。」
他发出了短促的惊吓声,随即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的啊?我也知道的吧…不过的确还没办法回应而已,仅此而已吧…」
「是吗…」米尔修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即拉低了帽檐遮住了深紫色的眸子,转过身去继续玩弄她的水花,却显得有些兴致寥寥,「反正汝等人类都是这样吧。」
「明明答应了别人,却会因为后悔而放弃,一面想着:反正我也这样做也没人会发觉吧?做着背叛许诺的事情。」
「明明知道别人的心意,却因为畏惧人际关系的崩解而不敢回应,彼此猜疑着彼此的心意,做着背叛心意的事情。」
「…卑劣透了,背叛着自己也背叛着别人,人类。」
「…」
涅西亚无力反驳。
他抿着嘴唇,悄然的划着打火石,将火苗引燃在淋上了燃油的枯枝上。
半晌,他只是冷漠的憋出了一句——
「是吗,我们就是这么活着的吗?」
「…嗯」她留下了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鼻音。
火焰里响着接连不断的噼里啪啦的爆鸣声,锅里煮着的鱼香味顺着风扩散到了四面八方,教皇谨慎的把马拴在了树干上,用稍带悲伤的笑容迎接在马车里待到几乎睡着的歌姬,后者一面梳理着自己的秀发,一面用鄙夷怀疑的眼神看着涅西亚。
「…负犬,快点把帐篷搭起来,然后随随便便去湖里给我抓一条龙来烤着吃,给你5秒钟时间。」
「这个可办不到…」他苦笑了几声,「不过,刚熬好的鱼汤还是有的,要不要来一碗?」
「哼…算了。」
歌姬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正你这种废物也就是煮个鱼汤烤个野猪的水平,实在是废物死了。」
「莉绨丝…」他突然歉疚的,充满了温柔的呼唤了一声优雅的大气制御使,「我…」
「…」
她眼神里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眼眉也柔和的弯了起来——然而,只有一瞬。
「你成长了呢,笨蛋负犬…不过,我还不想听。」
她这么说着,毫无优雅可言的迈大步到鱼汤边上,拿起来勺猛地喝了一大口——
涅西亚笑着摇了摇头,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你们先吃着,我去打头兔子之类的来。记得给我剩一口啊?」
「…某尽量。」米尔修斯拉了拉帽檐,小声说道。
「快去快回——」莉绨丝直接摆了摆手,「如果五秒钟内回来没准还能喝到一口。」
他温柔的笑了笑,吹了声口哨转身慢慢离开了。
「…汝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夹杂着林间的树叶摇曳声,他恍惚着仿佛听到了米尔修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质问声。只是后半句的答案,就因为突然从草丛跳出来的兔子而没有听到。
真的是这样吗?他稍微迷离着,我是真的因为要抓兔子所以才没听到…还是干脆不想听呢?
手上一慢,在手边的兔子就跳开了,顺便着还溅了他一脸土。
他愣了片刻,随即畅然的大笑了起来。
「是吗?我就是这样活着的吗?」
因为我的目标是那么遥远,所以稍微分神就没办法成功了——
他用手掸了掸脸上的土,在扬起的尘土咳嗽了几声,眼神却放射出令人畏惧的坚决。
「在那孩子降临之前…对不起…
我为我的错误感到抱歉,我为此忏悔,但是我绝不后悔和你一起旅行。」
他轻声的念着什么,然后开始慌忙的追赶兔子。
「因为我就是这么活着的啊,这才是我啊。」
「…汝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莉绨丝毫无惊讶的喝下了一口汤,然后用眼光装作无意的扫过了蜷缩在阴影中的提问的永生者。
「哼…那个笨蛋的话,现在我还不想听。」
「其实汝只是不敢吧,害怕被拒绝,就像别的人类一样。没办法,汝等人类就是这样。口是心非。」
「…别太自以为事了,小丫头。」
莉绨丝用更加冷淡的声线打断了米尔修斯的评论,令后者突然惊愕的抬起头——
「命在天,事在人。如果尝试都不尝试一下就放弃了,肯定会后悔的吧。」她小口的啜饮着,「不过总是想太多,还不如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旅行,偶尔游走在生死边缘,这样的日子我很喜欢,那个笨蛋也是。」
「虽然我想我知道答案,可是我还是会尝试的。」
她扬起下巴,嘴角略微上扬,让斗篷少女感觉耀眼如旭日。
「我们就是这么活着的,羡慕吧。这才是人类。虽然丑陋,却充满了希望。」
斗篷少女用力的拉低了帽檐,小声的嘟囔道:
「什么小丫头,我比你年龄大几百倍,白痴。」
随即,她抬起头不确定的说道。
「是吗,汝等人类是这样活着的吗?」
充斥着缅怀的声线,让还想讥讽两句的莉绨丝闭上了嘴。
「这个表情,我上一次看到,还是在克兰托普那个老家伙夹着尾巴逃回父神殿的时候吧。」歌姬眯起眼睛也看向黄昏时刻的落霞,不自觉的挂上了温柔的笑颜。
「涅西亚…」伸出手去,几乎要触摸到天上只有她一人能看见的坚毅面容。
「洛尼亚…」
与此同时的另一端,躺在草地上的年轻教皇却在念着另一个少女的名字。不过这次却不是挂在天边的幻影,因为被呼唤的少女的嗤笑声清晰的传入他的双耳。
「…怎么了呢,突然这么深情的叫洛尼亚的名字…」
她的影像比起在小酒馆的夜里要更加清晰稳定,也更真实,几乎让人想抱在怀里。
「哎呀,洛尼亚也是该回去的时候的了吧?」
他害羞的回避着她更加真挚的注视,挠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
「今天没有献祭,所以神力还是省着点用吧,洛尼亚。」
「…不要。」少女执拗的摇了摇头,「…今天无论如何洛尼亚都想跟涅西亚多呆一会,诶嘿嘿,是不是太任性了呢?」
「既然知道就不要说出来了嘛。」他伸出手,与少女同时伸出的手十指相扣。
「…诶嘿嘿,就算是任性也没办法嘛,好喜欢涅西亚的。」
少女面上挂着的茜色如同夕阳一般,温暖又可人。
「涅西亚,是为什么而活着的呢?」
她面色通红的问着,眼神在扣住的十指间迷离。
「…是为了洛尼亚…当然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更用力的握紧了少女的手,纵然那只是摸不到的幻影而已。
「…这个不对哦?比起那个,洛尼亚才是为了涅西亚活着的,这个才对哦?」
「真是任性的家伙…」涅西亚困扰的笑了,「不过今天必须到此为止了,那边还等着我送兔子过去呢。」
「…唔,涅西亚…私,最喜欢你了…」少女鼓起包子脸轻轻浮在他耳畔说着,然后哧哧的笑了起来,切断了影像。
「我也是啊。」教皇垂下眼帘,轻轻地说着。
「啊!再不回去肯定会被骂死的!出来大概有二十分钟了呢…嘛,还是顺便再弄得脏一点回去好了。」
握紧了拳头,他缓缓地向回程走去。
「…啊,好想喝麦酒啊…」小声的抱怨声,消散在林间归鸟的飞腾声中。
飞向夕阳的归鸟。
「负犬…回来的还真是慢!」
莉绨丝没有好气的接过兔子,然后把手里的毛巾递向灰头土脸的神术师,「你这笨蛋,不会是抓兔子抓到兔子窝里去了吧!」
「…等了很久了吗?」他抓了抓蓬松的头发,哈哈的笑了几声,「…嘛,等下再擦,我先把兔子烤了吧?饿了吧歌姬小姐?」
「我可不想吃脏手烤的兔子…」她嘟囔一句,把毛巾硬塞到后者的怀里,「…总而言之,你给我快点,负犬!」
「…嘛…」他不予置否的耸了耸肩,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眼神却飘向了一旁发呆的斗篷少女。
「汝看某干嘛…提前说明,某对男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我可没这个意思吧!」他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然后抓起命运悲惨的兔子。
「…米尔修斯…」在两人擦肩的瞬间,少女听到他低喃。
「我们都缺乏各自的生存意义。」他轻声喃道,「但是,找不到自己的生存意义这份空虚,不是我可以用来借由来批判全人类的借口。相反的,正因为如此,才会在迷惘间走向认知,走向寻找…」
「是吗…汝等都是这样的活着的吗?」
米尔修斯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
「修斯…某错了吗?」
这么说着的少女,摸了摸不存在的左手,那里本来是一截封印着罪孽的骨臂。
「…人类,原来是这样的生物吗?」
她拉低了帽檐,小声低喃:「修斯…某…不明白啊…明明是背叛着自己背叛着信任自己的人的罪恶集合体,居然也可以这样的耀眼吗…?」
「某…我…什么都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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